护照 行走的记忆

作者 李耀国

护照快过期了，又得重新更换，一早来到出入境管理局，新修的办证大厅宽敞明亮，没有我想像的那样拥挤，也没有繁琐的手续和填写各种表格，只提交自已的身份证后，一切都在电脑上完成了，仅20分钟，当工作人员告诉一周后来取件后，我简直难以置信。

30多年前，我笫一次办理因私护照，审查之严格，程序之多，折腾时间之长，至今记忆犹新。那时还没有出入境管理局，出国申请交到市公安局外事科，苦等了半个月后，我被通知到市公局外事科，那位平时和霭可亲的女公安却一脸严肃，她对我说：“我们查了你和你父母的档案，没有发现你有这位亲戚在日本。” 我当时很紧张，因为历次政治运动都要填个人经历的表格，其中就有社会关系一栏，这些都会装进个人档案里，如果不如实填写，就会视为对组织不忠诚的行为。我忙解释道：“当时要求填的是直系亲属，而我这位亲戚只是远亲。” 女公安笑了：“我能理解，如果你当时填了，有了这层海外关系，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时，如果一个人有了海外关系，你就会被怀疑为阶级异己分子，随时都会安上里通外国的罪名。然而，改革开放的春风已吹醒这片国土，人们的观念也开始发生了变化，海外关系再也不成其罪名。女公安又说：“不过，你是党员，还需拿到市委领导的签字，你才能拿到护照。” 我没想到，我只是一名普通党员，我的因私出国申请，还需得到高层的批准。于是，我所在的单位向主管部门打报告，主管部门审查同意后报市委组织部，再呈送市领导，我记得当时分管的市委副书记是余汉卿，等我拿到他的签字，已经三个月过去了，原本是去参加亲戚女儿的婚礼，早己水过三秋。不过，毕竟是我一生中拿到的笫一本护照，心里仍然激动万分。

我现在还保留着3本已失效的护照，上面密密麻麻地盖着各国领事馆盖着的签证和出入境国家的通关印章，记录着我到过这些国家的经历。我没有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目睹在我青少年时代从文学作品中熟悉并仰慕的地方，在莫斯科红场，我瞻仰了列宁墓；在圣彼得堡的涅瓦河边，我蹬上阿芙乐尔巡洋舰，抚摸着那门发射冬宫从而给我国送来马列主义的炮身。本来在圣彼得堡那天晚上安排观看俄罗斯芭蕾舞演出，但我却独自一人跑到涅瓦大街徘徊，在初冬昏暗的灯光里，仿佛当年托尔斯泰、普希金笔下的人物渐渐向我走来，耳边响着肖斯塔科维奇在二战时为保卫圣彼得堡（当时叫列宁格勒）而创作的《笫七交响曲》，高昂激越的乐声使我心潮澎湃……我凡是到了一个国家，最感兴趣还是该国艺术家的故居和他们作品中描写的人物的生活环境，在西班牙，我去了作家塞万提斯写的《唐吉诃德》大战风车的地方，在一座山丘上，还有几个风车耸立于蓝天白云之中，我眺望着在风中旋转的风车，眼前顿时出现了塞万提斯小说中描写堂吉柯德大战风车这一幕：“他飞马上前，和风车厮打起来，长矛刺中风车翼，疾风吹动风车翼，把长矛折断成几截，堂吉柯德和马一起重重摔倒在地……”在捷克布拉格，我参观了卡夫卡故居，还专程到好兵帅克酒店喝啤酒，望着门口憨态可鞠的帅克雕像发笑；在查理大桥上，俯望着伏尔塔瓦河水缓缓从脚下流过，想起米兰昆德拉创作的小说《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人物的命运……在奥地利萨尔茨堡，坐在宾馆的阳台上，眺望着远处古老的城堡，耳边迥荡着电影《音乐之声》的旋律，想起了诞生在这儿的音乐家莫扎特、卡拉扬……在匈牙利布达佩斯，我专程去了所谓的“裴多芬俱乐部” ，在文革前，这是一个谈虎色变的名词，其实就是一个咖啡馆，是匈牙利作家、诗人、艺术家经常聚会的沙龙。在土耳其，驱车来到爱琴海边的特洛伊古城，在一片废墟中寻觅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发生的故事……

能够来到这些产生过世界影响的作家、艺术家生长的国度，亲身感受到他们生活的环境，加深了我对他们的作品的理解和感悟。当然，每个人出国旅游的目的也不尽相同，有的是为了看风景，有的为了购物，还有的是为了感受异国他乡的民风民俗。如今中国富裕了，人民有钱了，说走就走，办护照简单得像去餐馆吃顿饭一样，没有繁琐的手续，也没有层层的审查了，你只要是中国公民，没有刑事犯罪记录，你都可以轻松拿到护照，到你想去的地方周游。其实国人到了国外，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同时也有无奈，反倒觉得祖国更美好。

今年初夏到前南斯拉夫地区旅游，选择这个地区，主要还是感情因素，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同属社会主义阵营，经济、文化交流较多，至今还记得看过的前南斯拉夫电影《桥》、《瓦尔特保卫沙拉热窝》。如今，经过8年战乱，前南斯拉夫已分裂为8个独立的国家，此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这些国家的现状。在塞尔维亚首都（也是前南斯拉夫首都）贝尔格莱德下了飞机，在驶往市区的汽车上，看到的是满目疮痍，战争的创伤似乎还没有愈合，既使在繁华的街道上，还残留着被炮火摧毁的房屋，许多建筑物上也是弹痕垒垒，见证着那场战争的惨烈。当我们来到波黑的首都沙拉热窝，瓦尔特的形象总是挥之不去。沙拉热窝是座英雄的城市，不仅出现了电影中的瓦尔特的英雄形象，并且在历史上还真实地出现过一个英雄普林西普，由于他刺杀了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从而引发了笫一次世界大战，使沙拉热窝闻名于世。如今的沙拉热窝和我们在贝尔格莱德看到的景象基本相同，战争的创伤随处可见。我们深深体会到，任何战争、动乱对一个国家来说，都是灾难。我们庆幸祖国改革开放40多年来在和平的环境里得以迅猛的发展，经济总量占到了世界笫二位，当然，这只是一个数字，而中国人的出境游，却是活广告，让世界瞠目结舌。

现在不管走到世界何地，见到最多的游客还是自已的同胞，随处听到的多是熟悉的乡音。我因女儿定居日本大阪，每年都会去住上一段时间，当我到大阪心斋桥商业街购物时，见到满街的中国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商品在熙熙攘壤的人群中穿梭着，有时还会碰到从家乡来的一些熟人和朋友。有一次，一位朋友执意要请我在日本的亲戚吃饭，我怕他多破费，见他点的菜很贵，一般日本人也不敢消费，便想制止他，没有想到他直接叫店员给每人上一份，弄得我的亲戚个个目瞪口呆。中国人有钱了，连日本媒体也惊呼中国人在日本爆买！因此日本许多商店都有汉语招牌，并雇用会汉语的人当店员，以此招徕中国游客。   

中国人开始走向世界，而护照是走向世界的通行证。

作者李耀国（系中国作协会员）

审核：薛成毅